【晨昀】重来

  在郝晨被检举为凶手后,郝张再次回到他的房间,发现了一本日记。
  4月16日 晴
  ……
  
  在下课铃响后,郝晨快速地收敛着书桌上的课本,“这么着急?”,手中的书本被压住了抽拉不动。郝晨没抬眼,他果断地放弃了那本书,背上书包转身就走。
  “呀,如果你今天没完成作业,老师可能又会要求我们帮你补习。”,一个带着金色边眼镜的平头男生挡在郝晨面前,“没必要浪费时间吧。”
  身后那只拿书的手揽上了他的肩头,“走吧,我们去小树林说。”
  郝晨于被欺凌一事经验老道。
  从小就被父亲虐打的经历,使他知道该如何护住要害,减轻疼痛。倒也不是没试过反抗,关键是效果不大。
  “你还有个弟弟,叫郝张是吧?”
  郝晨被拽住领口,眼前一片白朦看不清施暴者的脸,他转过头拒绝对视,“没有。不认识。”
  后来郝晨就没再强势地反抗过了。
  那群人下手还算有轻重,从没在那些不能遮盖的地方留下过什么明显的痕迹,所以他也就得以瞒着母亲和郝张。
  
  “郝晨,回来啦。”,母亲正在把菜端上餐桌,“去叫你弟弟吃饭。”
  郝晨下意识地摸了摸进门前已经整理好的领口,走到郝张的房门前敲了两下,“吃饭了。”
  “来啦,哥。”
  郝张一向伶牙俐齿,添饭夹菜间逗得母亲是前仰后合,又添油加醋地把他几个好友间的玩闹讲得妙趣横生。
  “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鬼鬼呀?”,母亲逗弄情窦初开的郝张。
  “没有没有。”,郝张从下巴到耳朵尖红了一片,“妈,吃菜吃菜。”
  “我吃饱了。”,郝晨拾起碗筷,起身去厨房刷洗。
  “你去学习吧,学业怪忙的。”,母亲这样说。郝张也停下来看他。
  “不忙的。”,郝晨摇摇头,仍旧用水冲洗着碗筷,冬天的水冷冻得指尖红红的,“不忙的。”
  
  郝晨吃完饭躲在自己的房间里,把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对着发呆,手却不自觉地摸到了抽屉上。
  里面躺着一副破碎的相机镜头。
  他打开抽屉,挑拣了一块最好的碎玻璃,将它抵在小臂根部的静脉处。

         咚,咚,咚。

        能通过玻璃感觉到静脉在一声声地跳动。身体的本能十分尽职尽责,即使被划破了,即使血流了出来,它也仍旧在跳,一直在跳,时间长到令郝晨厌倦的地步。
  
  敲门声突然响了。
  郝晨刚藏了伤和玻璃,门口就探出个小脑袋,“哥。”
  郝晨没理他,转手去翻那些书。
  “郝晨,你看。”,郝张把声音放软,尾音拉长,这是他撒娇时惯用的伎俩,“这是什么?”
  郝晨向他看去,郝张手里正献宝似地托着一副镜头。黑边塑封,和他之前用的款式一样 ,郝张这小子不知道琢磨多长时间了。
  “你哪来的钱?”,郝晨没接,反而盯着人亮晶晶的眼睛质问道。
  “去打印店帮了帮忙。”郝张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,很殷勤地把镜头放在郝晨的手里,“你试试。”
  相机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垫了软布的盒子里,可见使用之人的爱重。郝晨装镜头的姿势很快很熟练,他举起相机,在狭小逼仄的房间,镜头语言准确地捕捉到了郝张年轻而富有生气的脸。
  十七岁的少年眼睛弯弯,郝晨似乎在他身后看见了快摇成螺旋桨的尾巴 。周围的景物逐渐虚化,镜头里满眼都是那张熟悉的笑脸。
  “咔。”
  按快门的声音被郝张听到,他赶忙扑上来,郝晨小臂一抬,他便扑了个空,只能拽住着郝晨的胳膊哀求道,“哥,给我看看。”
  郝晨嘶了声,郝张抬头狐疑地抬头看他。“我要看书了。”,郝晨举高相机,拿左臂挡他,下了逐客令,“出去。”
  郝张没再深究,小声地讨伐着郝晨过分,还不敢被正主听到,委委屈屈地关上门走了。
  郝晨放回相机后呆坐了一会,左袖子渐渐红成了一片。
 
  一夜过后,郝晨和郝张收拾书包准备回学校上课 
  “郝张。”
  早起困得哈气连天的小子被叫得有点懵,疑惑地转头问了句“啊?”。
  “今天早点回家。”,郝晨往上拽了拽背包,化学药剂的需求量比他想象得要多,在身上又挂了一个相机,“别去自习了。”
  “嗯。行。”,郝张呲着牙露出一个我全天下第一乖的表情,打开门向前走去。
  
  郝晨在这篇日记的结尾写道:
  当郝张迈出门的那一刻,我忽然很遗憾自己再不能还他一件礼物。
  望好。

  
  郝张感觉脸上有些湿,一抹竟是泪,再想继续读下去却发现,手中的日记变成了高中的化学课本。
  “快点,郝张,还去不去自习了。”
  郝张几乎不能呼吸,抬头看去,是高中宿舍,台历上写着日子——是爆炸那天。他想说点什么,但突如其来的惊讶与多年的结巴惯性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  郝张丢下手中的书开始拔足狂奔。他跑出宿舍,跑下楼梯,快得险些跌死。他不知道时间,脸上也不知是泪是汗,风一股一股地吹得他耳鸣心乱。
  郝张跑到了小树林,他一眼就看到了不知在地上摆弄着什么的郝晨。
  二十八岁的郝张像十七岁的自己一样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。
  “郝晨,你…你就是个混蛋。”,郝张这下终于能叫喊出声,只是多少带了点磕巴和哭腔,两只手握着郝晨的肩头仍然在抖。
  本来被人从背后抱住还在反抗的郝晨,听到郝张的声音也熄了火,看他哭得一塌糊涂还伸手擦了擦泪,“你都知道了啊。”
  郝张也不理他,回过神就死命地往远处扒拉他身边那个简易的炸药。而郝晨拉了他的袖子,“别碰了,没完成。”
  郝晨叹了口气,懒散地坐在地上反问,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,他甚至还笑得出来,“举报我吗?”
  刚有些平静的郝张被这一句彻底搞火了,他一把郝晨揪起来,“你根本不明白…白。”,他盯着郝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,“你很重要,你从来都不是麻…麻烦,也不是单薄地只…只是哥哥这个身份。你可以向我寻求帮…帮助。”
  郝张最后破罐破摔地喊出来,连哭腔也不压着了,“你只是郝晨。”,他看着呆愣的没有反应的郝晨又强调了一回,“而且对我很重…重要。”
  
  接连不断的磕巴弄得郝张更加烦躁。
  正巧这时,从外边走来几个人,“郝晨?”为首的是个带金丝眼睛的小平头。
  郝张挂着泪,眼尾还很红。他缓慢地扫视了那群人一遍,又回头狠狠瞪了郝晨一眼。
  郝晨第一次看见郝张这样的眼神,狠得像狼。他迟钝得像古旧的发条机器人,郝张那一番话现在才有了反应。郝晨先闷闷地笑起来,最后哈哈大笑。
  “神经病。”,小平头骂道,“疯了吧……”,他没机会再说了。
  因为郝张的拳头已经挥了上去。
  
  那场事当时闹得很大,可时间能抹平一切,十年后大家提起它已经是玩笑的口吻。
  “也不知道那天郝张是抽的什么风。” ,何速戳了戳郝张说,“欸,你还记得当初你喜欢我妹妹来着吗?”
  郝张正跟郝晨满口胡诌,一会这饭店的鸡翅不行,一会又说厨子糖搁多了,他现在已经不结巴了,只有在逗郝晨时,才会紧张得磕巴个一两次。
  “啊?”,郝张朝何速转了半个身子过去,“不是说你妹妹已经名花有主了吗?”
  “嘶。”,郝晨左臂磕到桌边嘶了声,郝张立马转回去看他,看见郝晨装没事人一样吃盘里的东西。
  “给我看看…看。”,郝张瞪着他。郝晨慢条斯理地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口食物,在何速若有所思的眼神里慢慢解开了袖口的扣子,把袖子折一折拉起来,露出多年前已经长好的疤,“没事。”
  郝张垂着眼睛仔细看了看,又瞪了这个讨厌鬼一眼,才又转过身去看何速,“你刚说什么来着?”
  何速瞥着正在慢慢整理袖子的郝晨,“没事了。”,他忙不迭说,“兄弟,明白了。”
  “啊?”,郝张懵了,琢磨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呀,但碍于耳根子软乎,被郝晨一拽就又去给人得瑟自己的厨艺小知识。
  
  在爆炸那天,郝晨架好了相机准备延时拍摄。那本来准备拍带走生命的焰色反应,最后却拍到了郝张紧抱着他的那一幕。
  对此,郝晨庆幸至极。
  很久之前郝晨对于郝张来说是道神秘的谜题。后来他自以为看到这道题的答案。
  郝晨没那么信任日记。而他最大的秘密,郝张还没发现。
  嘘。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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